第583章 昊天真君
“可你現在已經……”
李昊心中卻是難過，嗓音沙啞，只當對方在哄他。
應瀟瀟看出李昊的心思，眼神更加溫柔，眼瞼下的嬌嫩肌膚也在緩緩破碎成粉末，晶瑩的光粉逆流騰飛，消失在空中。
“我這轉世身，陪你從人間走到這，是我最喜歡的一世。”
應瀟瀟輕柔道：“還記得咱們初次相遇，我說過的話嗎？”
李昊腦海中浮現出初次相遇，在那路邊的茶攤，那少女如夏日的一抹涼風，從小攤後走出，落落大方地看着他：
“我叫應瀟瀟，應劫而生的應，瀟灑的瀟。”
當時只道一句輕狂的戲言，如今，彷彿是印證了命運。
應今日之劫，輪迴時空轉世。
“那我如何才能再見到你？”
李昊想捧起她，卻又不敢觸碰，生怕會使其湮滅更快。
“北域，蘇家……那有我的第二世，只是此身遭劫而亡，那一世尚未甦醒……”
應瀟瀟的神念聲音輕柔，微弱，眼中盡是溫柔和滿足。
北域，蘇家……李昊心中用力記下這兩個名字，急忙問道：“去蘇家就能找到你嗎，叫什麼名字？”
“你去……就會知曉。”
應瀟瀟輕聲低語，眼神轉動，緩緩道：“……能爲我做一幅畫嗎？”
李昊心頭一震，眼眶有些泛紅，道：“能！”
“現在嗎？”
“現在！”
他擡手，仙力在指尖凝聚，望着那逐漸破碎湮滅，眼眸都在點點斑化消失的餘燼，心中有種疼痛的感覺。
但他還是咬着牙，全力作畫。
他不是畫眼前的破碎模樣，而是畫逆轉時空後那神采飛揚的模樣。
畫對方第一次從茶攤走出，那盪漾在夏風中的衣角。
畫對方降臨時，那七彩飛揚的絕世身姿。
虛空中，雲霧攪動，時空輪轉，那斑駁在記憶中的身影，在眼前不斷凝實，漸漸地，彷彿從歲月中跳躍而出，站在面前。
而眼前那少女的眼眸，最後一絲瞳孔也逐漸湮滅破碎，只有那輕柔的神念傳出：
“我就知道……你的畫是最好的…”
她的聲音逐漸消散，飛揚的髮絲，隨着神念也快速崩潰消散。
其額頭殘留大塊，但隨着眼眸的消失，如飛灰般快速瓦解。
“答應我，活下去……”
神念迴盪在風中，如流光般消散。
李昊渾身呆在原地，呆呆地站着，當眼前的光影全都消失，那一刻時間彷彿寂靜。
世界像陷入巨大的空洞中，外物周遭一切，皆失去光芒，皆黯淡破滅。
唯有他佇立在黑塔的烏黑神華中，像一根木樁，呆呆地紮根在此地千年。
許久，許久，少年的拳頭一點點握緊，金色神血自掌心溢出，滴落。
那飄蕩在空中的畫，那站在虛空中的青藍色衣裳少女，眼眸低垂，溫柔地看着他，彷彿在另一個時空凝視。
一陣陣超越真仙境的氣息，自他渾身的竅穴中散發出來，從渾身毛孔中盪漾出來，背後的諸天星辰脈再度浮現，這一次比先前延伸的更大，更廣，如蛛網般蔓延，照耀星空。
他的氣息在不斷攀升，轉眼間，便打破那道瓶頸，一股屬於仙君境的威勢，如脫胎換骨般，自其全身散落出來。
【畫道：十二段】
【畫心：畫道真義】
加點，肉身道。
肉身十二段，領悟肉身道真義！
何爲真義？
虛虛實實，真真假假，萬物皆是大道延伸，土道可凝山川萬物，一粒沙，一塊石，一座山。
水道，是露珠，是小河，是深淵大海。
畫道真義，非顏色調料，非炫技唯美，而是將歲月中，那一份真摯的本源，所呈現出來。
那非技巧所能達到，非裝飾所能達到，而是直達靈魂深處！
伴隨着仙君境的氣勢散發，李昊全身都在蛻變，額頭上的道源仙印，在此刻也散發出恐怖的劍鳴。
虛空中，仙道法則凝聚，如鎖鏈般延伸，九序大道，皆化作九條粗壯的銀鎖，那劍道法則的鎖鏈，更是一柄劍痕模樣，自虛空中貫穿而來，盤繞在李昊的身邊。
看到此景，韓老頭眼眸微動，眼中卻沒有笑意，反倒是嘆息和心疼。
而外面的大夢族，皆是露出驚喜，沒想到李昊居然在這臨危時刻突破，達到仙君境！
相較之下，另一邊的風靈族，隱海族，則是錯愕，臉色變得難看。
他們沒想到，這少年居然會牽扯到如此地步，那半步帝君的殘缺帝兵，不惜破空時空殺來，爲其續命，那原始真界中的道源仙帝，竟也會親自出面。
這少年還未送到原始真界，原始真界的大帝便主動現身真界，要將其收下，如此待遇，即便是那些至尊親傳弟子都未得到。
“他成仙君了……”
“百年仙君，這應該算是打破紀錄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仙君吧？”
山脈上，隨着至尊的帝威收斂，道源仙帝的威儀也收回，許多匍匐在山頂上的身影，此時都勉強能擡頭，觀望到天空中的奇景。
隨即便看到那黑塔光芒籠罩中的少年，竟發生蛻變，境界攀升，令人震撼。
“仙君……”
鬼凌月眼神複雜，沒想到南域會戰還未結束，那少年就攀升到仙君境，若再交戰，她甚至非其一指之敵。
不遠處，神無忌同樣看到此景，但境界突破對他來說，不算難事，他若非想將基礎夯實，早就能提升到仙君境。
“好，做的好！”
神無忌喃喃自語，眼中盡是光芒，先前雖慘敗對方手裡，但此時看到那少年提升，他竟莫名有種興奮的感覺，有種強烈的期望，期望能在彼此的巔峰時期，再次交戰，也期望那少年能借此逃脫昇天。
衆人望着境界攀升的少年，以對方的天資，打破真仙境枷鎖，已經算不得多麼稀奇了。
他們看向那雲霧上的另一道帝威身影，不知今日紛爭，會如何落幕。
至尊看到李昊的氣息變化，眼眸平靜，並未有變化。
真仙也好，仙君也好，在他面前都是灰塵，連螻蟻都算不上，唯有仙王境，才能勉強算只螻蟻，需要動手摁死！
隨着氣息逐漸穩固，李昊的眼眸落在那畫卷上，眼中卻沒有喜色，也沒有悲傷，只是深淵般的沉靜，彷彿一切喜樂，都跟他無關。
他擡手，將畫輕輕收起，像挽起對方的纖手。
而那少女依然輕柔地看着他，眼底似泛起幾分羞紅和欣喜。 收下畫卷，李昊擡頭看向黑塔外，剛突破到仙君境時，他已經感受到外面發生的事。
“孩子，隨我去原始真界，入我門下修行。”
道源仙帝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，平靜中有一絲慈悲。
李昊嘴脣微動，沉默半晌，才道：“多謝大帝的救命恩情，我想先去一個地方。”
“哪？”
“北域。”
道源仙帝凝眸，眼中浮現出諸多大道痕跡，還有命運的軌跡。
他微微頷首，道：“那我在原始真界等你。”
說完，一道光芒自他指尖飛出，沒入到李昊的身體中。
“這是原始真界的域印，只要激活，你隨時能來到原始真界。”
李昊感覺到體內，有一道漩渦般的力量盤旋，輕柔卻玄妙，無法窺探仔細。
“這是玄龜源殼，可遮你氣息，斷你命塵，保你無恙！若源殼破碎，我會現身，那天帝雖答應我不會追殺你，但你還是莫要在南域久待了。”
聽到這殷殷話語，李昊望着飛來的一枚銀白如霜的寶物，再次沉默。
他接過寶物，擡頭，望着那道源仙帝。
卻看到對方面容俊美絕世，毫不刺眼，一雙眼眸如深沉的淵海，蘊含着歲月滄桑，卻流露出幾分慈和。
李昊握緊寶物，隨後緩緩跪下，在空中重重磕下三個響頭。
“此恩，永世銘記！”
道源仙帝並未阻攔，任由李昊三個響頭磕完，才點點頭，隨即擡手一揮，虛空中裂開，一道筆直的通道延伸而出，通往遙遠的地方。
“去吧。”
道源仙帝輕聲道。
李昊擡頭看了眼那條路，隨即轉頭，目光落在那少女破碎消失的地方。
他深深地看了眼，目光轉移到眼前的韓老頭身上，“前輩，一起走吧。”
韓老頭看出李昊的想法，搖頭道：“無礙，道源仙帝想收你爲徒，他答應過我，不會讓天帝傷到我，你的那些宗門朋友也是，你不必擔心。”
李昊的目光轉向大夢族，隨後又看向地面上的大夢九淵所在，那幾張熟悉的面孔。
月曦，古炎……二人也同時朝李昊看來，眼中盡是擔憂。
李昊目光收回，看向萬山劍樓邊緣的青衣身影，四目相對，李昊眼中閃過一抹痛苦，轉過頭。
他知道，如今的自己，沒有資格保護任何人。
“昊天……”
天穹上，望山河已經從仙衛統領的界域中掙脫，他怔怔地看着李昊，蒼老的面容上，此時也盡是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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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，若非道源仙帝出面，李昊必將隕落。
天殃仙帝大人在這時代唯一的弟子，天資絕世，而他卻無力保護。
當年那場大戰太過慘烈，付出太多，若有那兩件帝兵在，也不至於讓李昊蒙受今日的恥辱。
李昊看向望老，目光轉向旁邊的道源仙帝，他深深鞠躬，道：
“前輩，能否保住我這些朋友的性命？”
道源仙帝神色平和，道：“你無需擔心，有我在，至尊也不會爲難他們。”
聽到他的話，李昊放心下來，再次深深作揖。
他的目光掃過其他參賽者，掃過南域，掃過山頂，最終全都收回，順着那條道源仙帝爲他開闢的通道，緩緩走去。
在南域，還有風老，還有其他人都在此地，但李昊知曉，如今的自己，跟他們在一起只會牽連他們。
此時，他子然一身，空空蕩蕩，從這南域離去，彷彿從當初那座神將府中走出。
但那時，還有風老相伴。
如今，他唯有心中那道溫柔的眼眸相伴，那也是他此去追尋的原因。
無數道目光，來自南域各朝，各天宗，各大族，皆凝目在那少年身上。
將整個南域會戰攪得翻天覆地，牽連出兩位大帝出手，半步帝君出面，於絕境中成爲仙君，今日沒有隕落，所有人都知曉，將來必然會再次聆聽到那少年的名號。
只是，真仙境便如此妖孽，他日在仙君境，不知還會怎樣。
“師尊，看來這次，你沒能如願呢……”
孤峰上，持杆老者望着此時的落幕，眼中卻浮現出一絲笑意。
雲霧邊，劍心跟明月，望着從眼前靜靜走過的少年，他們都沒想到，原始真界的道源仙帝竟會爲李昊出面，竟會關注到這裡。
他們進入原始真界，便是想去三位大帝門下進修，如今，那少年卻搶先得到進修的資格。
“百年之約……”
明月微微咬住嘴脣，此時，她內心有種強烈的緊迫感，若對方也進入原始真界，百年約戰，她真沒把握。
但，若就此認輸，那絕無可能。
身爲至尊親傳，好歹也是同一起跑線，她還領先對方數百年魂壽，怎會認輸。
地面上，楚天荒等人都是神色複雜，望着那少年的背影，不知道他要去何方。
但道源仙帝出面，毫無疑問，對方肯定能有進入原始真界的機會。
也許，在那裡能再次碰面。
“他活下來了，他居然活下來了……”
楚月璃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，有些懵，但緊接着，滿臉露出驚喜。
對方沒死，跟她的婚約若實現，以對方的地位，她在皇族中必然有極大成就。
只是，對方現在要去何處？
她眼中露出疑惑，看情況，對方似乎沒選擇跟道源仙帝離開。
順着那通往深邃星空的通道，李昊一路走去，忽然，他腳步微微停頓，目光掃向通道旁一道身影。
那身影氣質獨特，散發着尊貴，頭頂有一道將星在遙遠天際，光華降臨，顯得華貴不可逼視。
帝族，帝紀明。
李昊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時，帝紀明的臉色驟冷，握緊拳頭。
今日沒將李昊斬殺，讓他心中慍怒，尤其是先前那女子，同境將他擊敗，更是讓他難以接受。